“后尚德”时代的阵痛与希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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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都知道无锡正在应对尚德事件,这个一度是苏南新兴产业的成功代表、世界最大的光伏企业,今年3月被法院裁定破产重整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苏南经济正迎来“后尚德”时代。

　　其实,无锡更在经历一个与尚德这类新兴企业密切相关的阵痛。这就是无锡的转型升级。4月底,当我们到无锡采访时,无论是政界还是企业界人士,都流露出这种阵痛带来的影响以及战胜阵痛的信心。

　　作为苏南发达地区,无锡很早就推动经济转型。2006年,无锡开始实施“530计划”,即5年内引进30名领军型海归人才,随后实施了“后530”计划、“泛530”计划和“无锡千人计划”。这一系列计划,推动无锡走上了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道路。2007年发生的太湖蓝藻事件,更推动无锡把市内所有低端制造企业都迁了出去,在新兴产业道路上义无反顾地走下去。

　　然而,高科技人才引进来了,项目也落地了,结果却不尽如人意:少数企业因种种原因倒下了；经营良好的企业,却由于规模小、产值小、利润小,对当地经济贡献不大。例如曾被评为中国年度品牌的博雅干细胞集团,是由海归创办的生物医药企业,技术、产品在国际领先,但它创办6年,今年的销售额才有可能过亿元。无锡有一大批这样的新兴中小微企业。由此造成的后果是,去年无锡的GDP增长速度在江苏13个市排倒数第一,经济总量虽然仍居全省第二,但与第一名苏州的差距,近年来一直呈扩大趋势,拉下第三名南京的距离,在2012年大幅度收窄。

　　转型发展走在苏州14个区、市前头的苏州工业园区,也遇到了同样难题。

　　怎么办?无锡市发改委综合处处长钱喜中的回答,颇能代表苏南官方的意见:一,这是经济转型升级必须经历的阵痛。转型需要一个过程,这时走得慢一点,有的甚至停一停,都不意外,这是客观规律。美国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由工业化向信息化转型时,就曾经历过国际地位下降的过程；二,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没有错,中小微企业大有前途,微软、苹果不就是从几个人干起来的吗?下一步关键是以尚德为教训,以正确策略推动新兴产业加快健康成长。

　　钱喜中认为,这是所有转方式调结构的地方必须持有的观点。

　　尚德破产重整,业内外公认的一个重要原因,是政府与企业走得太近。这个问题可从两个方面看

　　一是如江苏省社科院院长刘志彪所分析的,政府看到光伏产业市场巨大,就通过种种手段,鼓励尚德扩大产能,结果因为它过于强势而招致海外打压。政府在这里似乎干预过细。钱喜中告诉我们,在这方面,无锡将在最大程度上减少对企业的干预,让企业完全按照市场规律去生产和经营,政府只是提供服务。无锡在去年下放262项行政审批事项的基础上,今年下放行政权力事项316项,取消市级行政权力事项55项,就是在这一方面的努力。

　　二是政府对企业的资金扶持过于粗放。对于政府重点扶持的企业,一出现风吹草动,政府风投基金、银行贷款就相继而来,但资金的使用效率却很低。尚德就是这样。

　　无锡市相关部门调查了解,相对于政府基金来说,民间风投公司的资金回报率相当高,这是因为他们有专业团队负责运营,并有后续监管机制；政府基金的做法则是,只要企业符合申领条件就给钱,至于资金怎么使用就不怎么管了。无锡有总量占江苏第一位的民间风投公司,市里正在研究,将政府基金整合到民间风投公司,政府不再直接插手基金管理。

　　是科学家而不是企业家经营企业,市场决策频频出现失误,是苏南从官方到民间对尚德倒下的另一个判断。例如在欧美市场已出现疲软的迹象下,尚德还投入3亿美元建新生产线,结果不到一年该项目就停产。在原料采购时,尚德与美国公司以80美元/公斤的价格,一签就是10年供货合同,而仅在两年后,原料价格就跌为35美元/公斤。

　　技术人才办企业,在各地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中是个普遍现象。怎样扬其长避其短,推动新兴产业健康成长

　　不可否认,经过多年市场冲浪,在科技人才中已成长起一支懂经营、善管理的老板队伍,他们支撑起了各地新兴产业的发展。对此,苏锡两地还是不敢大意,每年都投入相当财力和人力,为他们举办各种培训。苏州去年一周举办一场新兴产业“领导秀”,请企业老板们聚在一起,交流经营心得,今年这项活动还在进行。此外苏州还举办了大大小小的产业沙龙。无锡发改委的一项任务就是培训企业家,今年已举办多次。

　　对于新创业的科技人员,苏州工业园区通过制度创新,帮扶他们创业。具体做法是,园区成立股权投资中心,吸引专业投资团队入驻,由专业投资团队对新企业进行股权投资,并提供经营管理服务。由此既解决了企业短缺的资金问题,又解决了管理问题,而且通过股权合作,将双方紧密结合在一起。截至目前,入驻股权投资中心的股权投资管理团队已达28支,累计为300多家中小企业提供服务,其中超过100家是海归企业。

　　无锡则在推进一项“科技与企业家结合”工程,推动技术参股企业,使技术人才专心于技术研发,经营人才发挥经营专长,“长长”结合,共同做大。无锡凤凰画材集团是一家生产油画布、美术颜料的公司,企业老板陈卫宏白手起家,将企业办成国内最大的画布出口企业、世界第二大画布生产商。2008年,陈卫宏与美国休斯顿大学物理学博士屈志军合作,成立无锡凤凰半导体科技有限公司,二人各自发挥专长,分营管理和研发,企业现已成长为无锡标杆性的高科技企业。无锡市政府透露,将继续推动这类合作。

　　苏南企业界对尚德也有深刻反思。不要过于追求所谓规模,注重通过技术创新、延伸价值链等做强质量效益,是他们的重要总结。

　　2010年,尚德作出将产能从1800兆瓦提高到2400兆瓦的决策,至此,尚德的产能、出货量均为全球第一,而支持这一产能的,是大家都掌握的“白菜”技术。由此,尚德产能远远超过市场需求,陷入价格战。有人认为,正是这个决策,对尚德造成毁灭性打击。瑞博生物医药技术(苏州)有限公司高级副总裁王征野说,他们从不在意“第一”之类的光环,而是致力于掌握核心技术,建立技术壁垒,以此垄断价格,达到最大效益。正是基于此认识,瑞博在其领域形成强大科研实力,开发出产品项目群。

　　不追求产业链某一环节的“世界第一”,而是不断向附加值更高的环节进发,拿到真金白银的最大效益,是苏南企业的另一反思。尚德将产能做到世界第一,但它经营10年多,主要产品还是光伏组件,在市场饱和条件下,这一环节的利润薄如刀片。位于常熟的中利腾晖光伏科技有限公司则及时从光伏组件抽身,向产业链下游进军,转型建设光伏电站,并很快取得这方面的资质。当其他企业做电站时,中利腾晖已取得这一领域的优势地位,现在其电站业务已占业务总量的80%-90%。

　　在苏南,很多人对我们谈到,尚德倒下只是市场运行中的平常事件,不值得大惊小怪,关键是总结其中的经验教训,在以后做得更好。而这里的经验教训,对于正致力于转调的其他地区来说,则是很好的借鉴。

       来自：大众日报